从“黑大陆”，到“灰大陆” ——我看中国物流三十年

王之泰

改革开放的三十年，中国的物流三十年

从1978年“物流”概念正式引进到我国，到今年整整三十年。

1978年，具有划时代的重要意义的中国共产党十一届三中全会召开并且确定了“改革开放”国策。至今整整三十年。

都是三十年，但并不是巧合。“物流”之所以能够引进到我国，这是改革开放的国策使然，三十年前，“物流”这个小领域也能够乘改革开放之春风而来，实在是我们的幸事。

按我国古代先贤孔老夫子带有哲理的说法，人生的三十年是“而立之年”，称之为“三十而立”。中国物流也刚到而立之年。而立之年是朝气蓬勃的、前途辉煌的年龄，但是却是年轻气盛、并不成熟、充满不确定性的年龄。在这个时候认真做一下检讨，确定人生发展方向是非常重要的事情，对物流领域也是如此。

物流领域应当向“改革开放”交一份答卷，做一个汇报。我想，涉及物流的国家各部委肯定会做这件事情，半政府的或者民间的协会、大学、学会、研究组织、策划组织和业内的个人也会做这件事，还有市场经济条件下一个重要主体—企业更应做这件事情。当然，地位不同，视角不同，水平不同会有各种各样的看法，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是有一点，认真回顾和总结三十年的物流发展，是今后我国物流更大发展的又一个开端。

对这三十年中国物流，作者进行了长期的思考和多次的表述推敲，最后形成了这样一个看法：中国物流这三十年的发展，可以借用物流界经常使用的“黑大陆”词汇，表述为：“从‘黑大陆’到‘灰大陆’”。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美国的“黑大陆”

中国改革开放之前的二十年，物流还是美国的一块“黑大陆”。

1962年，著名的美国管理学家彼得·德鲁克在《财富》杂志上发表了题为《经济领域的黑色大陆》一文，这个所谓的“黑大陆”主要针对物流而言，也是针对当时世界经济的领导者美国的物流领域而言。

“黑大陆”的说法，主要是指尚未认识、尚未了解、尚未开发的领域。按照中国最通俗说法，那就是“两眼一抹黑”。

之后的二十年之中，美国、欧洲、日本等发达国家，物流领域有很多发展和创新，首先是工业化浪潮的推动，社会分工深入到这个领域，同时，先进的技术和装备武装的这个领域；在逐渐进入被托夫勒称之为“第三次浪潮”的大变革之后，电子计算机带来的自动化和依托电子计算机的系统化管理和系统化运作，使发达国家出现一次所谓的“物流革命”，这当然对于“黑大陆”有相当的改变。

至于现在，美国等发达国家的物流领域，虽然也不可能全面清晰了然，必定还有许多尚未认识、尚未了解、尚未开发的领域，但是相对而言，总体上已经不是“黑大陆”了，至于如何评价他们现在的状况，那不是本文的目标了。

进入物流这块“黑大陆”

就在美国等发达国家在“黑大陆”之中探索并且取得了成就，迎来了长足的发展的时候，处于闭关锁国之中的我国，对这些进程几乎毫无所知，可以说实实在在是在这个“黑大陆”之中。

1978年我国一个由国家计划委员会、财政部、国家物资总局等部委以及一些地区人士组成的“中国物资工作者考察团”出访日本，其重要使命是研究日本生产资料交换和流通方式，了解“物流合理化”（当然，当时的理解是“物资流通合理化”）。这个代表团以及以后不断派出的若干批次的代表团，以及不断的国际交流，看来并没有能够对于“物资流通”的改革找到一条可行之路，但是却取得了把“物流”带回中国的重大成果，开辟了一个观察发达国家，尤其是和中国国情相近的日本的窗口，将“物流”这个概念带回到中国最早的追溯，就是和发动改革开放同年的1978年。

所以，“改革开放”的大门一打开，让我们看到了可以改变这个“黑大陆”的希望，又学习到如何去改变这个“黑大陆”；“改革开放”的国策，不但给我们创造这种改变的条件，而且要求我们必须进行改变，这无疑是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事情

从此，中国知道了“物流”这个名词，进入到这块“黑大陆”，至今已三十年。

物流从此开始了在中国的充满活力的同时又非常困难的旅程：最初那几年，从引进概念开始，学习和研究这个经济形态，在全国相关领域进行科学普及，选择适合我国国情的运作，真是一幅生机勃勃的样子……到今天，物流在中国已经进入了发展期。

这三十年，中国物流在前二十年还是处于初期的学习和探索阶段，还是在“黑大陆”之中徘徊，最近十年才进入发展期，最近十年才发生了巨大但又十分不足的转变。作者将此比喻为从“黑大陆”到“灰大陆”。

“灰色系统”和“灰大陆”

“灰大陆”的表述，是本人借鉴于“灰色系统”又对应于“黑大陆”的说法，以“灰大陆”来表述，应当比“灰色系统”的表述方法来得通俗。

在系统科学理论中，有时候将大系统划分为三种类型：黑色系统、灰色系统和白色系统，以人们对系统认知的程度为标志。称之为“灰色系统”的，是指部分信息已知而部分信息未知的系统，因而人们没有全面清晰的认知。灰色系统理论所要考察和研究的是信息不完备的系统，这只能通过已知信息来研究和了解未知领域从而达到认知整个系统的目的。灰色系统的主要特点是：第一，系统复杂；第二，系统不成熟或者是形成的过程之中；第三，系统的边界不清晰；第四，信息不充分；第五，系统动态性过强；第六，系统信息具有不确定性。

灰色、不确定性的系统很多，最典型的、研究比较充分的灰色系统，是股票证券系统，农业、环保、工程、水利、卫生、教育系统，也经常被看作是灰色系统，从而利用灰色系统方法进行研究和认知。和物流产业系统有关，有的人也从灰色的角度研究和认识货运（可以说是物流的局部）的问题。

现在我国的物流领域，在一定程度上已经不再是“黑大陆”，这是一个非常大的进步，但是黑色的影子仍在，虽然程度已经大大减弱，我想，称之为“灰大陆”是恰当的，我认为有如下理由：

首先物流领域信息是不充分的，这在社会物流领域要好一些，但是尤其是涵盖其他经济和产业领域中的物流信息，极端的不充分；

第二，物流领域许多重大的事物，例如物流产业，说明朗又不明朗，说不明朗又不是“两眼一抹黑”，以若明若暗来形容再恰当不过；

第三，物流系统是以新观念来整合、复合、融合或者切割国民经济已经有的系统的结果，这种整合、复合、融合或者切割具有不稳定性和不确定性；

第四，物流领域现在正处于不断发展变化的状态，许多事情没有定论，不能一味肯定或者一味否定，要不断地扬弃；

第五，在体制上，缺乏一贯性和稳固性，管理层和企业所属的部门脱节，社会物流发展较快，生产企业的企业管理中，物流管理还是非常薄弱；

最后，对物流的认知，既没有确定的答案，又不是完全没有答案，是多种的解读。这不恰好说明了，现在有如此不同的意见，有如此众多的结论，就是因为物流领域是灰色的原因吗？

中国物流从“黑大陆”到“灰大陆”是长足的进步

“从‘黑大陆’到‘灰大陆’”虽然也历经曲折，但是可以反映这三十年进展之巨大。

这三十年的进步，重要的原因在于国家的体制改革和信息化的巨大进展，还有是作为物流平台大规模建设提高对物流的支持力度。当然，物流领域本身也功不可没。

亲身经历了我国物流这三十年发展的作者，回顾这三十年，已经颇感沧桑，从我们对物流一无所知到今天，经历了多么大的发展变化！作者之地位，不打算做全面的回顾，全面地总结自然有人去做。这里只能列举几项与作者工作和兴趣密切相关的事例：

物流从开始的一无所知，在三十年中实现了科学普及，应当说，“物流”这个词汇，应该是改革开放三十年认知度最高的经济词汇之一。

这三十年开始时，大学教育没有物流专业的影子，初期在“黑大陆”探索时，建立了一个大学物流专业，在以后又被取消，到今天，据说已经有三百多所大学有了物流专业和物流课程。

这三十年开始时，根本没有物流专业岗位和职务的名字，到现在，比大学多得多的培训机构向社会输送物流师、物流经理人、高级物流师、国际物流师不计其数，乃至一下子扭转没有人才的局面，变成人才过剩、工作难找。

三十年前，物流是无书可求，在“黑大陆”探索的初期，也是一书难求，这三十年的发展，物流著作之多已难以准确统计。

……。

面对“灰大陆”

应当是实事求是的面对“灰大陆”。

首先，“灰大陆”是发展中的状态，是必定不太成熟的状态。我想，这应当是对当前我国物流现状的中肯评价。

对于我国物流现状的评价，自然是多种多样的，甚至分歧巨大。不同地位、不同用户、不同职业的人评价自然会有所不同，而且他们的评价往往和所接触的物流领域状况有关，在某种意义上，这正是“灰大陆”的正常表现。关键是导向性质的评价，这当然不是一般人能为之的，而是管理层、权威性人物才有这种作用。一个重大的导向性的评价是“中国物流即将进入成熟期”，不仅是一种认识，而且实际上已经是按照成熟期的做法去推动物流工作。按照系统科学的认识，幼嫩无知应当是属与黑色系统，不成熟应当是灰色系统，成熟则是白色系统。在事物处理上，灰色系统应当是宽容并留下相当大的发展余地；白色系统则应当按照“唯一解”严格规范。中国旧体制一个重要弊病是，管理部门出于本身政绩的考虑，对本身的工作和本领域的工作评价过高，这也是往往出现过热的原因。所以，面对“灰大陆”，我们首先要有一个清醒的头脑。

从“黑大陆”到“灰大陆”可以反映这三十没有能够解决的问题之多。这恐怕是我们更应当关注的。对此，作者并没有全面总结的能力和打算，只想从学术理论、领导、社会、企业四个方面说几句：

第一，是我们的物流缺乏创新。现在虽然已经学习了，引进了，但是基本上还是跟在发达国家的后面，采取跟跑战术和“拿来主义”。无论在理论上、学术上和企业构建、物流运作方面都缺乏创新，我想这是最主要问题。

第二，领导体制问题没有解决，甚至还有扭曲。在我们国家，任何事物的发展，都和该领域的体制密切相关。可以把它看成是：既是优势，又是劣势。优势在于：体制问题一旦理顺，就可以获得倍增的发展；劣势在于：旧体制和扭曲的体制是阻碍发展的严重障碍。

第三，“过热”现象时有发生。这不但反映了急功近利的问题，也反映我们的物流领域缺乏选择，一有亮点便一拥而上。更深层次原因是我们对现代物流还没有取得完全的真知，视野太狭窄。

第四，企业的系统现代化问题没有获得真正解决。也许，多数企业对于现代科学技术、现代装备、物流的系统运作都有所认识，这是从“黑大陆”到“灰大陆”进步最明显的一块。但是，对于现代企业制度、现代产权制度、现代管理制度等更大范围的现代化问题却有相当的忽略。

“灰大陆”可能是中国物流历史要经历的较长阶段，但是必然有灰色逐渐消退减弱的过程，伴随这个过程，中国物流必将有更大的发展。